往事如烟(一)
坡子
听母亲说,我的出生并没有给原本贫困的家庭带来多少欢乐和惊喜。上面已有两个哥哥,家里再添一个男孩是有也不多,无也不少的事情。更重要的是,当时还是集体的时候,家里的条件极差,大爷爷、大奶奶还有爷爷是老一辈的人,我们兄弟三人年龄都小,挣工分养家的重担就落在父亲和母亲的肩上。八口人中,三老三少吃饭都成问题。据说,我出生时家里没什么吃的,饿的哭时,便给我喂点白开水,死活全靠老天爷的一句话了。当时条件困难,我是相信的,但要说到这种程度,我怀疑有母亲渲染的成分,单凭几口白开水,是无论如何也养活不了一个孩子的。
现在的孩子,十多个月就能歪歪斜斜的走路了,但母亲说我都一周岁多了,抱起来,两腿伸都伸不直,索性围在土布袋(早时农村放孩子的物件,里面放筛过的温热的沙土,孩子的拉尿都在里面,省却了换尿布的麻烦,孩子也不会因尿湿浸渍了双腿)里,一直到四五岁,我自己就经常拖着土布袋满地乱跑了。
刚下地的时候,玩伴不多,我就成天缠在比我大两岁的二哥他们后面,他们老嫌我碍手碍脚的,商量好捉迷藏,待我去找他们时,他们早就悄悄转移了。那次,铁成哥和二哥他们丢下我后,我就直奔六伯家,去告了铁成哥的状,并在他家门口大哭大闹,手里攥了把锥子,等他回来非要捅他几个窟窿不可。大人们都说,这孩子长大不是一好就是一歹,好了能做大事,歹了就不好说了。
分地以后和红星、新良在一起玩的时候比较多,不知怎的,我们仨人都听命于大我们一岁的红卫,他也是一天地都不怕的主,带着我们上树下河,爬屋上墙,偷瓜摸枣,逮鱼抓虾,骂人打架,真是“无恶不作”。那时的鱼真多,随便在沟里渠里的一洼水,两头堵了,把水泼净,就能逮不少的小鱼小虾。每天大人们下地干活,我们都要挎了篮子去打猪草的,走走逛逛,没个正形。在路上,我们都把镰刀扔出去,看谁的镰刀能站住。打猪草也没有个定去处,,随便抓挠几把,就找个阴凉地儿,玩“走茅屎坑”或“打老蒋”的游戏。前一种游戏是在地上画一个“区”字,在开口处画一个圆圈,两个人每人两个子,谁走不动了,就往圆圈里吐一口唾沫。“打老蒋”的游戏就是在地上画横竖都是五道杠的封闭空间,老蒋一方共有15个子,共军一方只有三个子,共军可以吃对方的子,必须与对方隔一空步,,不吃子时每次走一步,蒋军是只能围不能吃,若共军把蒋军吃光则共军胜,若蒋军把共军围住则蒋军胜。还有一种游戏叫“按方”,图形与打老蒋一样,每人持12个子,按成或走成不同的图形,则依规矩拿走对方的子,“三斜”拿一个,“方”拿一个,“四斜”拿一个,“龙”和“通天”(5个子在一条直线上)则拿对方两颗子。
一玩就是天昏地暗,等过足了瘾,天已晌午或天已快黑,筐里的草还占不满筐底,这样回家是要挨训的。我们便脱了衣服,举着筐子游到属于阳信的河对岸去,对面的河岸上长满了苜蓿,长势很好,我们几下就能割满一筐,然后推着筐泅水回来,再把原先割得那点草盖到苜蓿上,高高兴兴地回家转,路上总有人夸我们这么小就这么爱干活之类的话。回到家让家人大体上过一下目就赶紧扔进猪圈里或马槽里。牲畜都喜欢吃苜蓿,等大人吃完饭或中途给牲畜添草料时,苜蓿早就根毛不剩了,所以我们多次作案都未被擒获。
时间长了,种苜蓿的人发现了苗头,那次我们去时,他早已躲在树后,等我们上岸刚一动手,那人便从树后跳出来,大喝一声:“抓住那几个偷苜蓿的!”吓得我镰刀一偏正好割在左脚的大拇趾上,当时鲜血直流,也顾不得疼了,提了筐子,狂奔入河,一气游了回来。看看伤口还在流血,他们便从玉米地里找来黑苞米(生在玉米棵上的菌类,一般生在棒槌子该在的地方,生了这东西,就长不了棒槌子),揉碎了摁在伤口上,血一会儿就不流了,然后用蓖麻叶子一包,用长草一捆,穿上鞋,大约过多半个小时,伤口就结疤了。
中间这一小时我尽量不走动,安心养伤。他们几个并不闲着,从地里掰下嫩棒子,割几把青豆子,擗几把老玉米叶子,在地上挖一道长而窄的沟,,把嫩棒子扒了皮,横在沟上,沟下生火,等火旺了,有人翻动嫩棒子,有人摘了青豆扔进火里。等玉米熟了,我们便开吃,特别香,弄得满手满脸都是灰。吃完了玉米,再用树棍在烟灰里翻出青豆吃,这时的青豆表面看起来黑不溜秋的,用手一挤,“滋”的一声就从豆荚里窜出来,青青绿绿,嫩嫩香香,那样子还真不是一个青翠欲滴能形容得了的。吃进嘴里,那叫一个香。有时也往火里扔几个蚂蚱,烧没了翅膀和脚钳,酥酥黄黄,扔进嘴里,一嚼“咔咔”直响,脆不可比。吃完了,我们开始抽地烟。先捡来老蓖麻叶,再掰来青蓖麻杆,用镰刀在地上挖个坑,坑底垫上青蓖麻叶,把青蓖麻杆削掉两头使中通斜插入青蓖麻叶内,把老蓖麻叶揉碎放在青叶内,然后把青叶包拢,上面用土压实,只在中间留一小孔,用火点燃小孔处,四人趴在地上猛吸一阵。往往熏得两眼含泪,涕泗横流。若追溯起我吸烟的历史,源头就在这里。
(写到此处,我忽然忆起了很多老人老事,,我该怎么说说他们呢,不容易的老一辈人,他们早已作古了,谁又会把他们的事写写、记记呢?从很早时候起,我就有写他们点什么的冲动,但以我之拙劣,又如何能言他们之万一呢?)